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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那年花灯节她与我换了衣衫偷溜出宫,所以你遇见的人不是我,是假扮我的祝云姝。”

第十九章

刹那间,陆文烨如遭雷击。

他的脸色一寸一寸的白了下去,赤红的双眼里满是绝望。

男人的声音嘶哑狠厉,每个字似乎都是从他的身体里挤出来的,带着剥皮抽骨的疼:“不可能……这不可能!”

望着陆文烨破碎空洞的眼神,江染眠心里苦涩蔓延成海。

但她还是佯作镇定道:“你知道我也倾心于你,如果那个人是我,我不会不承认……可是那不是我,我必须要把真相告诉你。”

“那年花灯节你在梅园遇见的人,真的是云姝。”

话落,良久寂静。

江染眠已然不敢去看陆文烨的神色。

正要别开眼时,他却倏地开口,声音极轻:

“所以,我寻错了人……也爱错了人?”

这话刺得江染眠的心狠狠一疼,如同万箭穿心!

但陆文烨的感觉不会比她好多少。

江染眠有些不忍,但终究还是点头:“……是。”

或许是他们彼此的两情相悦让他以为她也记得当年的事,所以十几年来从未提起过。

不想,这数年来的缄口不言,竟酿成了这么大的错!

原来从一开始,就错了。

若是祝云姝没有假扮江染眠……

若是陆文烨再早些被父亲带进宫中……

若是那日陆文烨在客堂外再多待片刻,听见之后的谈话……

若是昨夜祝云姝跑出王府,陆文烨能上前为她撑一把伞……

若是最后一面时陆文烨没有口是心非……

那个原本受尽了万千宠爱的公主,是不是就不会孑然一身地在房中饮下毒药?

陆文烨的嗓子中发出极其悲痛的一声呜咽。

他的舌头被牙齿无法控制的战栗咬得鲜血直流,心底的悔恨和恐慌像清水里的一滴墨,晕散的越来越多。

“祝云姝……祝云姝!”

曾经,人人都以为是她亏欠了自己。

如今才后知后觉,原来是人人都亏欠了她!

祝明慎在登基之后,自以为庇护着祝云姝,所以心安理得地想将她的姻缘作为扳倒陆文烨的一枚旗子,却不想祝云姝用命来护着她的皇位。

江染眠虽从没怨过祝云姝,却也以为是她占去了本该属于自己的位置,然而结果,却是她在不知道的情况下,夺走了本该属于祝云姝的,陆文烨的爱。

而陆文烨以为她嫁给自己只是为了牵制他,为了祝明慎和这北昭的江山,以为她因为一己之私就害得他不能和心爱之人相携到老,所以成婚三年疏离冷淡,竟是一次都没喊过她的闺名。

最后才发现,他此生所求,其实早已在身边!

陆文烨如坠深渊,悲伤和痛苦全都哽在了喉咙。

突然,他猛地起身向院外跑去。

可刚跑了两步,他又倏然停住脚,苍凉的眸子里悲寂而痛楚。

祝云姝已经死了,自己要去哪里找她?

不知这样站了多久,陆文烨的贴身侍卫裴深走进院子。

他拱手颔首:“王爷,皇上昭告天下:长公主薨逝,举国守孝三月。王府是现在就着手挂白幔设祭台吗?”

陆文烨无神的双眸又过了片刻才逐渐清明。

他语调平稳,目光沉静,但周身却散发着一股死寂:“挂,但不是白幔。”

“挂红幔。”

第二十章

自祝云姝丧期开始,陆文烨在议事殿外跪了几天,摄政王府的红幔就挂了几天。

人人都议论说,摄政王因为长公主的死疯了,不然怎么把整个王府都布置成大红喜事的模样?

但也有人说,陆文烨之所以在祝云姝薨逝之后布满红幔,是为了弥补三年前俩人成婚时未能完成的大婚。

祝明慎不知道旁人都在怎么讨论,他只知道陆文烨怕不是真的疯了。

每日早朝后陆文烨便跪在议事殿外求他收回圣旨,他一日不收回,陆文烨便跪一日;他半月不收回,陆文烨就跪半月。

如今整月都将过去,陆文烨还是不肯放弃,仍跪在议事殿外。

刚开始,祝明慎尚不明了陆文烨为何像是一夜之间变了个人,竟这般执着于和祝云姝的姻缘。

后来江染眠将前因后果讲给了他听,他便是真的打定主意不会收回圣旨。

陆文烨一步错步步错,祝云姝的死虽不是他亲手造成的,但和他也脱不了关系。

凭什么他还想死后能和她葬在一起?

祝明慎将话说到了尽头,以为陆文烨坚持不了几天就会放弃。

却不想,这一跪,就是一个月。

就连春初的暴雨天,他都坚持跪在雨中,任凭劝说都不肯离开。

江染眠来劝过陆文烨几次,但都没用,他双眼空洞的模样就好像被人抽走了灵魂,谁的话都听不见。

别说是祝明慎和江染眠,怕是就算祝云姝还活着,都不会相信这狼狈模样的人会是陆文烨。

后来江染眠便不来了。

因为每次看到陆文烨为了祝云姝而那般坚韧的神色,她就会觉得内心一阵滞痛。

不是嫉妒,更不是恨,她只是觉得难过。

至少……在当年,陆文烨没有为过她而求着取消婚约。

与祝云姝的死无关,与陆文烨爱错了人也无关,自三年前他们成婚以来,江染眠就没想过此生还要与陆文烨在一起。

她的确心悦他,但她同样在乎祝云姝。

虽然太晚,但终究还是如她所愿,陆文烨与祝云姝彼此爱着对方。

又是一日暴雨天。

春雨带着冬末残余刺骨的寒意砸在皇宫的青砖地上,浸湿衣衫渗进双膝,到底还是冰冷的。

但陆文烨跪在其中,就像是感觉不到一般,脸上没有什么表情。

就连身形都不曾晃动半分。

许久,议事殿的大门被打开。

陆文烨闻声看去,见不是祝明慎,又淡淡地收回了视线。

掌事太监福泰撑着油纸伞走到他身边,俯下身来好生相劝:“王爷,这雨太寒了,您这样跪下去身子迟早要遭不住的。”

陆文烨却置若罔闻,纵然身上朝服万斤重也面不改色。

福泰深深叹了口气。

他从先帝在世时便在祝明慎身边伺候,是看着姐弟俩长大的,对他们的脾气也算是了如指掌。

祝明慎一旦对某件事下定决心,是无论谁劝都不会改变的。

这次若不是祝云姝以命相换,他定是要不顾一切扳倒陆文烨的。

然而陆文烨偏也是这样强硬的性格。

这两个男人之间从此再没了性格温柔的祝云姝,不日定要两败俱伤。

“王爷……”福泰正还要再说什么。

这时,未关紧的殿门缝隙里突然传来祝明慎漠然的声音。

“福泰,请摄政王进来。”

第二十一章

许是雨声太大,祝明慎的声音夹杂在其中听得十分不真切。

就连福泰都不确定他刚才是不是说要请摄政王进殿。

然而正犹豫的时候,陆文烨却猛地站起来身,抬步就要往殿中走。

但他跪了太久,起身这么猛,眼前不由得黑了一瞬。

眼见他身形一晃就要摔倒,福泰连忙上前扶住他:“王爷,您小心!”

陆文烨合着眼缓了片刻,感觉没有那么晕眩了才对他点了下头:“多谢。”

说完,他没再让福泰搀扶,独自径直踏进了殿门。

那背影看起来与往日相差无几,若不是他身上朝服湿透,没人会相信他已经在雨中跪了快一整天。

雨天阴暗,但议事殿内烛火通明。

陆文烨刚走进,双眼因明暗交错不由得有些发花。

他下意识眯起眼,恍惚间似乎看见一块白色的衣角在里殿消失。

但等他适应了光线,完全睁开眼再侧眸看去时,别说白色衣角,就连抹白色都没看见。

或许是自己看错了吧。

陆文烨不再去想,收回思绪在殿中单膝跪地,微微颔首:“臣参见皇上。”

看着他因为淋雨而有些泛白的脸色,祝明慎的眼前却闪过祝云姝曾经更加苍白的面色。

他眼底冰冷:“摄政王还打算疯到什么时候?”

陆文烨神情没被激起半分波澜:“皇上何时收回那道和离圣旨,臣便何时停止。”

“你威胁朕?”祝明慎拍案而起,“陆文烨,你别以为有我阿姐的庇护,就可以为所欲为,以为朕真的不敢动你!”

闻言,陆文烨缓缓抬起眸,漆黑双眼里似乎暗潮汹涌。

他嗓音如结了冰一般:“皇上如今还坐在这里,不也是因长公主庇护吗?”

祝明慎脸色一沉,眉心紧紧皱起:“陆文烨!”

相比他的怒不可遏,陆文烨平静地让人不寒而栗。

他毫无畏惧地直视着祝明慎:“臣只是想提醒皇上,如今北昭安稳无事,都是因长公主牺牲自己。臣不过只是想让皇上收回圣旨罢了,但皇上若是执意如此……臣自有别的法子收回这道圣旨。”

“只是那时,皇上还能不能如此坦然自若,臣就不敢保证了。”

祝明慎垂在身侧的手骤然攥紧。

他死死地盯着陆文烨,眸光冷沉。

陆文烨话中的意味再清晰不过——他眼下尚可顾及祝云姝而不动祝明慎,但如果祝明慎还是不肯收回那道圣旨,他拼尽所有也会换一个皇帝,来收回圣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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